开门整党(2)<液压登车桥br> 指导员不应该截知青的电报和家信,也不应该检查知青的日记。党的政策没有这一条。
……
知青们年轻幼稚,提的都很肤浅,但这种敢给自己顶头上司提意见,却地地道道是一种精神。比起那些只会拍马屁的老油条来,更显可爱。
不管怎么说,那些从未向官儿谄笑过的嘴唇是最纯洁芬芳的。
连里整党的日程安排很不合理。学习文件、思想整顿、三查三批等花了两个多星期,真正给支部提意见仅仅3个半天。整党成了一次学习运动,文件学习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,提意见只占百分之一。之后就宣告“开门整党”结束,开始总结这次整党收获和成就。
言犹未尽,就结束了。为此,雷厦和刘英红商量,想再给支部写一份书面意见,比较详细系统地总结兵团61团7连组建一年来的经验教训。
这份材料由雷厦执笔,很快就搞出来。大家看了都反应不错,连齐淑珍看后也认为态度诚恳,观点正确。这小姑娘在整党过程中,猛护着指导员。主要是特想入党,三天两头到指导员那儿汇报思想。
可雷厦还不满意,继续修改。
雷厦和我的关系虽已全面恢复,却还有距离。他干这事,一点没和我商量。我想自己打架的事还没完,就没参与他的写信行动。
整党期间,还搞过一次夜间紧急集合。黑暗中,刘英红穿错了鞋,特大。在跑步行军中,不一会儿就跑丢了。她怕掉队,没吭声,赤着一只脚继续在雪中跑……等人们发现时,她的脚已肿得像圆面包一样,油亮油亮,马上被送进了团部医院。
雷厦继续冥思苦索地修改那份意见信。有时还骑上马去团部医院找刘英红商量。来回50多里地,回到连里往往都是深夜,点上煤油灯继续修改稿子。
在遥远的边陲草原,一年看不上几回电影。团部电影队来7连放映《红灯记》时,小小连队轰动了。牧区的妇女、老婆、小孩儿都赶着牛车,带着干粮来连部看电影。知青们听说晚上有电影,下午就无心工作,人人喜气洋洋。
可雷厦却放弃了看电影。远离大家,趴在炕上疾写(知青宿舍连个桌子也没有)。 他要赶在整党总结会召开之前交上去。
当老姬头眨巴着眼睛,绘声绘色讲黄色笑话时,当王连富躺在团部医院兴冲冲地吹他胳膊能让小伙子玩单杠时,当全连人都沉浸在看电影前的欢乐时,雷厦却在为一封给指导员的意见信绞尽脑汁。
他用两个多星期的夜晚,终于修改好。共20来页,既指出了连支部存在的问题,又肯定了过去一年所取得的成就。言词极客气,极委婉。我看后觉得不过瘾,缺少火药味儿,像幼儿园的阿姨哄小孩。
谁也不知道这封信的后果是什么? 在1970年的中国,实在是凶多吉少。
金刚曾劝他:“你出身不好,在连里处境也不怎么样,写那玩意儿要得罪领导哇!”
“得罪就得罪。”
“那你图什么呢?”
“图个心情愉快。”
“别人会说你动机不纯。”
“我就是动机不纯,想向上爬,想抱老沈的粗腿!”
“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。”
“没什么可考虑的,憋在肚里不说难受得慌。”
山顶也劝他不要交这封意见信。沈指导员爱讲政治,满口阶级斗争,交这封意见信可能会*他,小心秋后算账。
雷厦谢绝了他的好意。
最后,刘英红说信只署自己的名,由她一人交给指导员,这样做指导员或许还能容忍。因为她和团领导关系不错,又是全7师参加兵团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代表,能给点面子。
但雷厦坚决拒绝:“我写的,凭什么只署你的名?”
“我没别的意思,只是担心你出身有问题,怕让人捏住把柄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雷厦咬着牙说。
这家伙的胆子我是服了。学校“”武斗时,只有他敢参加进去;在“”武斗时,他被对方围住,给打得头破血流,却面无惧色。对方一小子不甘心,脱了鞋,用塑料鞋底猛抽他脸,可把他脸打肿了,还是那么从容镇定,威武不屈。
拳头、班房、兵团现役军人的赫赫权势,对他都无所谓。要知道他父亲是国民党特务,临解放前潜逃了,母亲也不过是个工厂的小会计。
交意见信那天,刘英红特地一瘸一拐从团部医院赶回连。她在前,雷厦在后,庄重地走进连部。沈指导员抽着烟,冷淡地端详着他们。王军医客客气气请他俩坐下,但他俩谁也不肯坐。雷厦对着指导员,严肃地读了一遍意见信。声音不大,但很清晰。刘英红则一直站到雷厦念完了为止,嘴角挂着一抹歉意的微笑。
最后,雷厦双腿立正,挺胸昂头,像递交国书一般,双手捧信,递给了指导员,指导员拒绝不接,由王军医代表连党支部收下。雷厦表情庄重,并不在意。 刘英红的5个脚趾甲全冻掉,伤势不轻,可交完意见信后,死活不再回医院。
她这种人也少见。难道不怕得罪领导,被取消参加兵团积代会的资格吗? 当有人担心地问时,她却笑着说:不让我去才好呢。我根本不够格。还有许多同志比我强,材料上讲的那些都言过其实,吹过火了。